“原来他这般年轻竟然就是当家了…”他禁不住地喃喃自语出来,眼中便又躲了几分敬重,忽而又想到贺珍还在面前,便端端正正的行了礼,“贺掌柜,小人姓李名望蜀,今日知遇之恩将来定涌泉相报。”
贺珍看着李望蜀的模样,便时时能想起那日他说这番话的眼神,时至今日,他果然不曾看错,这李望蜀是有些本事的,进了报关行不过半月便熟悉了跑街的各种内里,贺珍每日来到柜上也算早的,却每每都能见这李望蜀都是头一个等在铺子口的,风雨无阻,从来不曾见他有过一日的延误,洋关、海关、码头、报关行跑地也是来回脚程极快的,凡是有些容易叫人为难的事他也不推诿,一律都揽去了做,与柜上的几个伙计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若是来地早了,也顺手跟着伙计一块儿将柜台打扫一番。
“哥儿,我倒是想问问啊,这洋关里头那洋文的报关单,这该如何填,我总是不得门道,还得来回找你们,可是给你们添麻烦。”李望蜀一边给这柜里的活计递杯子,又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擦着柜台。
那伙计手上无事,又喝了李望蜀的茶,自然也愿意随他掰扯几句:“这呀到底也不难,从前我们当家的留了份手抄本,我一会拿了与你瞧瞧,你对着认一认,多学几次,叫那些个洋人多抓几次错也就清楚了。”
“那我怎么也不见其他跑街的这般去做,都带回来交你们填呢。”李望蜀又问道。
“哎,都是群懒骨头,怕叫洋人说,岂不知这洋人啊就是爱这般为难的,我告诉你啊,你这第一回送到洋关去的报关单,那可是千万不能都对的,你若是拿上去的报关单都是一字不差的,他们找不到错处,直接就给你否了,你非得有点显眼的错在上头,叫他们改上几回,骂上几嘴,他们痛快了,便放过你了。”这伙计从前也是个跑街的出身,对这里头的门道摸的那时一个门清。
“哎,贺掌柜您来了啊。”伙计眼尖见着外头进来的脚步忙是起身。
贺珍在外头时便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说话,直到后头有了人他这才进了里头,李望蜀将抹布往伙计身后一放也低着头冲贺珍打了声招呼。
又过了半月,贺珍便将李望蜀提了伙计,随后到了眼下,李望蜀已然成了报关行二楼的一员掌柜,大约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到底是那点叫贺珍给看中了。
成园
桌上摆了碗清粥,各色酱菜做的精致可口,却不见半点荤腥,唯一的鸡丝拌里头的鸡丝也不过是取了鲜味就被放置在了一旁,成陆坐下随意喝了几口粥,也并不怎么大动小菜,便往旁边一伸手,丫头端着一碗棕黑色沉沉的药碗便递到了他手边。
“等等等等!”成泽才在外头传菜,一个眼尖瞧见了赶紧连跑带跳地蹿进来,拦住了药碗。“李家大夫说了,这药得先吃了七八分饱才能喝的,你这才吃了多少,不行,给我把面拿进来。”
成泽伸手从食盒里取出碗酱油汤头的素面,上头不过几点葱花,倒是汤的颜色调的极好的,赔上那袅袅的热气,叫人胃口大开。然而摆到成陆的面前仿佛什么诱惑都不大管用,成陆不过像喝粥一般胡乱地又吃了几口下去,便看着成泽,成泽叹了口气没法,便将药碗给了成陆。
这几乎是别苑每日的日常,成陆喝了药漱口,这一日的活儿便开始了,从园子往外头一路上都是人等着给消息的。
“庄上今年的收成不大好,年底过来时叫他们少交一半,或是有些存粮蔬果的,也叫他们拿过来算抵了钱,另你再从账房那儿去领些钱,这重阳快到了,你给各庄子上的都去送一点,叫他们过个重阳。”成陆冲最前头的人说话。
“是。”回答的这人是专替成陆管这各地田庄的管事,自他回宁波后,又将外头的地产扩了些,大都重了米粮,却不曾想今年并不大景气,好在旁的产业尚能支撑,成陆也便贴着些钱财,不过看中的是粮食这是必然将来是不能短缺的。
“大马,重阳节的备礼你将礼单列明了再送我来点一眼,上海虞家要厚重些,在贵重的礼也不算贵重,还有轮船公司的虞家,杭州的陈家、苏州的施家......今年往来多的人家也都要送到了,最好你亲自走一趟。”
“哎。”大马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小子一路记着成陆所说的话。
“可都记住了?”成陆见状又问了他一回。
那小子有些蒙,被大马拍了一脑袋才吓出句话来:“记住了记住了。”
大马按着他的头一脸歉意:“少爷,都是我疏于管教,这小子就是有点蒙,做事还比别人慢一拍。”
“无妨,多学这些就好了。”成陆安慰道,他是大马的儿子,虽资质不佳,却性子随大马,他一家人便也是的成陆信任,他总是放心把内账房都交给交给他们去做的。
“对了,还有杭州混成协那边,你也去一趟,上回采办的那批棉被他们说是极好的,这回大约要重新采买些军服,你跟着去一趟,也替我送些东西过去。”成陆又吩咐道。
“少爷,有杭州来的电报,是混成协那边来的。”
成陆闻言忍俊不禁,“看来是不能说的,一说这就将人给说到了,电报给我罢。”
他取了电报却一时间也并不急着看,只等着身边的事都吩咐罢了,这才坐在马车上将电报先给打开了,嘴里却还不停歇,边又吩咐着外头:“先不去公司,去趟码头看看今日的状况。”
成泽在外头听了却又探头进来,“少爷,不是昨日才去了么?”
成陆将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电报上,有些漫不经心地答着成泽的话,“恩,今日还得去看看,日本立兴洋行的人这几日都在码头,其余几家洋行也该有点动作了,我若是不临场坐镇,怎么叫他们重视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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