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闭上双眼,朝他摆摆手。
满桂出去了,只是弹指之间,田尔耕率领数名锦衣卫进入议事厅,手捧一卷圣旨,威严的对坐在对面的熊廷弼高声道:“熊廷弼接旨!”
他慢慢腾腾的起身,整了整衣冠,挺直了身躯,走下帅堂,面对着田尔耕举起的圣旨,保持着督师的最后尊严,郑重的下跪迎道:“臣接旨!”
田尔耕瞥了他一眼,打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熊廷弼不念先帝旧恩,辜负朕望,悖逆天下臣民之心,畏惧金人兵威,只顾个人生死,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弃土丢城,实则十恶不赦,朕不容,天下亦难容!着即革去一切职务,由锦衣卫押送京师问罪!辽东事务全权交由内阁首辅孙承宗署理!钦此!”
念完,田尔耕合上圣旨,微微俯身对跪在地上的熊廷弼说:“大帅,圣旨念完了,起身吧!”
说着,他伸出单手将他扶起,沉重的身躯令田尔耕废了好大的劲。这也难怪他,毕竟这么大的事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瘫在地上了,像熊廷弼这样还能撑住门面的人是不多的。
熊廷弼双手并到一块,对田尔耕说:“来吧!”
“这是何意?”他不明的问道。
“上枷锁啊!我现在是罪人。”
“哦,”田尔耕恭敬的回道:“大帅莫怪,陛下多次叮嘱小的,一定要将您安全的带回京城,一路好生照看,不可怠慢。这枷锁是给外面的人看的,没人的时候小的自然不敢给您戴。”
熊廷弼两眼盈眶,朝南弓拜,“谢陛下隆恩,还记挂着罪臣!”
他低声吟泣了一会儿,就随着田尔耕离开督帅府。
在府外,有数百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警戒着,把辽东兵将们隔开。门口,一辆囚车在等着他,远处,李如柏,祖大寿等一批将领们神色黯然的为他送行。
熊廷弼扫视了周围,除了锦衣卫就是兵将,没有一个百姓,往日繁华的街市如今变得十分荒凉,就是冰冷的冬天也没有这么冷清。
百姓们都被强制离开了,他也要被押解回京了,只要他一走,沈阳也就弃城了。
田尔耕悄悄的凑到他的耳边,说:“大帅,时候不早了,请您上车吧!”
他长叹一声,无奈的钻进了低矮的囚车里。
就这样,一个显赫的封疆大吏在一瞬间成为了阶下囚,被数百锦衣卫严密的护送离开了沈阳。李如柏,祖大寿,满桂等人向上山为他送行都被田尔耕拒绝,隔着数层锦衣卫,根本无法近前与熊廷弼说一句告别的话。
………………
熊廷弼被押走后,李如柏等人也在毁坏城池后率兵南撤。
孙承宗上任后,安抚南下的辽民,发给他们口粮和衣物,派兵协助他们入关。
熊廷弼在囚车中被押往京师,一路上鲜有人烟,即使看到人也是南下入关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在官兵的护送下怨声载道,咒骂女真人和熊廷弼,让他们失去了家园。幸好有锦衣卫们震慑着百姓,要不然他真的会被沿途南撤的百姓们生吞活剥。
他在囚车里,看到怨恨和咒骂的百姓们,他百感交集,为了皇帝和大明,他只有对不起辽东的百姓了。
当他们到达锦州时,孙承宗亲自到城外迎接熊廷弼,并命人打开囚车,迎接到他在锦州的官衙。
孙承宗设宴好好地款待了他。厅堂之中,只有二人,熊廷弼面对孙承宗的盛情,两行热泪纵横,激动的双手抱拳跪下谢道:“如今我是罪臣,首辅大人不弃前嫌厚待与熊某,熊某感激不尽!”
孙承宗扶起熊廷弼坐下,说:“督师客气了,陛下已经都告诉我了,督师能为天下大义担此重责,老夫惭愧啊,陛下对你也念念不忘,每每想起也是独自落泪。”
“皇上年少英武,将来必成大业,臣之罪能换来陛下宏图大业,虽死无恨!”
孙承宗摇摇头,“陛下惜恋你的才干,你放心,陛下和老夫会全力保住你的。”
“陛下……”熊廷弼大哭,伏在地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两人彻夜长谈,探讨日后复辽之策。熊廷弼提醒孙承宗要严防金国奸细,辽东官兵没少吃过奸细的亏,这些奸细很容易混迹在官民之中南撤,渗透到关内,要对出入边境的军民严加盘查,也要防止军中奸细策反部将。
熊廷弼在这停留一天,第二天便在锦衣卫的关押下离开了锦州,孙承宗出城相送,两人惜别。
………………
在宫中,朱由校接到孙承宗的每日一报,心中坦然,孙承宗不愧是一代名臣,稳住了南下撤离的百姓,军队调配有度,极大的缓解了运输上的压力。
为了安置入关的百姓,朱由校下诏,凡是入关的辽东百姓自谋生路,开垦荒地的免其三年赋税,到西南云、贵、四川等地开垦荒地的免一代人赋税,沿途官府免费供其食宿,并发放纹银十两安家费。
此令一出,人人哗然,这到诏书分明是逼着辽东百姓们向西南迁徙啊,关内哪还有闲置的土地供他们开垦?
此令一出,天启元年末发生的又一件大事开始了,大迁徙!
为了能先得到一块好地,或者多圈占一些地,辽东几十万百姓们开始浩浩荡荡的向西南迁移。
这是明朝开国以来第二次大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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