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甲士点点头,反而不再纠结,直接便摆了手。
张行也毫不客气,转身过去,便欲离开。
走到甲士圈子前,那些甲士见谈得拢,也便顺势裂开一条缝出来。
但就在这时候,那名年长为首者,在后面眯了下眼睛,忽然又出言:“阁下既然是另一边的,如何带了一把绣口弯刀?莫以为去了绣口我便不认得了。”
张行直接坦荡回头:“我刚刚都说了,害怕遇到熟人……当日沽水事变,北面的贼首都干脆从里面反了,何况是我们这种改换门庭的。”
年长甲士终于失笑:“靖安台人才辈出。”
张行只做是没听懂对方嘲讽,扶着弯刀出去,翻身上马,竟是从容打马出了足足一万五千骁士盘踞的大营,恰如他从容进来,只花了一刻钟时间便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一般轻松。
他猜的一点没错,韩引弓是在跟东都,或者说是跟曹皇叔谈条件!
不管是此人个人意愿,又或者是麾下全都是关西屯兵以及东都募兵的缘故,总之,这位大将军在获得出征机会后,迫不及待的想带兵回到东都或者关西。
联想到之前南阳平叛之军忽然被江都拉走,只能说,东都和江都简直就是个围城,东都的想去江都,江都的想回东都……都觉得对面好。
或者说,都觉得身后糟。
也算是人之常理了。
不过,这些在韩引弓短期内没有进军欲望,可一旦获得政治承诺后就会立即雷霆行动这个说不上算好算坏的情报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闲话少讲,获得珍贵情报后,张行根本不敢逗留,只是打马走到茶棚那里,努了下嘴,便带着明显有些慌乱的其余三人上路,乃是直接绕过军营,就在汴水南岸向西驰去——这倒不是什么别的需求,而是做戏做全套的意思,不想惹来什么疑虑。
只是西行十几里,便要立即折返北上的。
然而,往上游走了十几里,遇到一处稍大渡口,刚要渡河,却惊讶发现,河对岸烟尘滚滚,居然有七八骑也是自东向西而来,而且也准备渡河,却是自北转南……
“这是追兵?”马平儿一时大急。
“应该不是。”张行眯着眼睛来看相隔颇远的对岸,语气平静。“我没露破绽,而且追兵也没有只从对岸追不从这边追的说法……”
“应该是信使之类的。”贾越突然插嘴。
张行会意,去看王雄诞。
后者咬咬牙,也是毫不迟疑点了头:“等他们上船过来,我们就在渡口靠板这里堵着,只在船上处置了,不让他们上岸,免得有人逃脱……就当是为谯郡的帮众报仇了。”
后面一句明显是说给马平儿听得,而这位新任女护法微微一怔,也是这时才醒悟要做什么,登时脸涨的通红,神色也紧张起来。
片刻后,对面船只渐渐靠近,但距离渡口靠板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张行忽然停止了低头等候,也不再遮掩,而是负手立在船上,从容抬头望向了对面,因为他认出了对面船上的一个人,而且对面的人也明显认出了他。
双方算是“熟人”,没必要装模作样了。
具体来说,其实是故人——对面的人是淮阳郡新任都尉李清臣。
早在李清臣外放的时候,张行就猜到,对方迟早还会掺和到对黜龙帮的围剿中来,但没想到的来的那么快。
颇大的渡船载着七八个人七八匹马,按照惯性缓缓靠近,李清臣慌乱躲在船尾,背靠着船帮、隔着坐骑的他低头看了眼身后湍流河水,明显有绝望到跳水求生的意思,但最终还是咬住了牙:
“张三郎,我知道你大约凝丹了……放过我的人!也放我一条性命!我身上有一个你必然想要的书信……我知道你说话算数!给句话行不行?!”
此言一出,李清臣船上骑士大惊失色不说,贾越等人也都即刻擎出兵器,这使得渡船上的两个船家直接选择了跳水。
张行不慌不忙,只是站在渡口上负手认真来问:“是曹中丞给韩引弓开的条件?我已经全知道了!”
“不是!”李清臣大急。“是之前运作的一件事……你不答应,我便跳下去,便是你本事大,可文书一湿,你终究弄个文字上的混沌。”
船只已经擦边靠上渡口了,船上面,有的人慌乱后撤,有的人却咬牙拔出兵刃,引得失去引导的船只晃荡不停。
而张行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若是我不知道的情报,便放过你们一行人,前提是不许反抗,扔下武器,暂时随我北上吧。”
李清臣如蒙大赦。
但话刚刚说完,随着船只撞上渡口,这位新任都尉的下属中却有人直接借力一跃,朝渡口上挥刀砍去,也不知道是慌乱失措,还是自恃武勇?
当然,几个都尉身侧的近侍,如何是王雄诞、贾越等人的对手?
便是马平儿都有一丝武力优势。
刀光血影,张行根本没有出手,战斗就迅速结束了,只剩下一时无力的李清臣和区区两名下属,靠在船帮上,踩在血泊里,看着尸首无言。
又隔了一刻钟,三名俘虏被带到了北岸,先躲开渡口人流,继续走了几里路,张行便打开李清臣身上的书信,就在野地里坐下,借着下午日光打开来看。看了前一封,自然面无表情,因为诚如他所料,这封韩引弓的回信,正是一些曹林与韩引弓的讨价还价,又或者说是韩引弓对曹林命令的反驳更确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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