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衰老的速度有多快？董市长在被捕前一天在电视上讲话, 满头乌发, 满面红光，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 望之仿若四十许人。而在第三天女儿董甜甜通过各种渠道见到他的时候，他满头的乌发有三分之二变成了霜色, 眼睛浑浊不湛满满都是血丝, 精神状态更是极差。
“我是冤枉的！甜甜, 你相信爸爸！爸爸是冤枉的！”董市长看着女儿, 伸手想要去抓女儿的手。
董甜甜看着父亲，向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这个自己曾经最尊敬的男人。他曾经对自己说过, 人可以与光同尘, 却不可深陷泥沼同流合污。没想到他成了最脏的一个。“我妈出国了，走之前她跟我一起喝过咖啡。”
董市长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让我和她一起走，我没同意。我在国内事业发展的很好, 去国外等于放弃自己努力得到的一切, 再说你在国内总得有人照顾。我听说你到现在仍然一言不发，这是不好的。小时候我偷了家里五毛钱去买弹珠的时候, 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做人要诚实，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做错了事就要受惩罚。”
董市长没有抬头, 手却颤抖得厉害。
“我先走了, 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律师, 明天这个时候将会全面接手你的案子。”她站了起来，侧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来没有弯过的腰竟然有些佝偻的迹象，立刻挺得笔直，好像后面有人拍她的背一样。挺直了，不趴下，她还是她。
警卫打开了门，董甜甜转身离开。
“甜甜！”
“什么？”
“邓云蕾……”董市长知道，自己的堕落是从认识邓云蕾开始的，在那之前，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认识邓云蕾之后，他就像着了魔一样，他要证明他不比张少彬差，甚至比张少彬更懂得怎么照顾她。她为了他离婚了，两人分开了一阵子，复合之后感情却更盛从前，他给她买更大的别墅，更贵的豪车，更多的衣服，更多的珠宝，而这一切都需要钱。
她从来没想他主动要过，甚至让他不要这样，他却一直控制不住给她买。现在他出事了，邓云蕾会怎么样？
“你还放不下她。”董甜甜冷笑，“她比我妈走得更快，至于未来的生活，她那么美的女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过不到。”
董市长愣了一下，眼里好不容易拢起的光消灭了，嘴里喃喃道，“嗯，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免得被连累。”
“你真是——”董甜甜生平第一次，狠狠地甩上了门。
薛琳比父母更喜欢给他们准备的农家小院，七月份园子里的菜成熟了，父母还在冰城恋着小孙子不肯离开，薛琳搬到了这里来住，吃喝都是极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蚊子有点多。
黄昏时分，她蹲在院子里用随手划拉来的干枝拢着艾草熏蚊子，老赵家两口子带着两个临时在村里找来的短工把已经长得极好的茄子、豆角和各种蔬菜装进箱子里。
菜园子的产出太多，自家吃不完，薛琳让他们每天早晨采摘，送进城里，做为公司高级干部食堂“特供”，这次装箱的是预备薛琳等一下离开时带走的。
为了保护菜秧，蔬菜只能早晨或黄昏的时候摘，就算蚊子多，为了等菜，薛琳也得等着。
“大部分早晨都摘走了，只摘了两箱。”
“两箱够了。”薛琳站了起来，“你们辛苦了。”
“没有，没有。”有什么辛苦的，他们做了一辈子农活，所谓干活，照顾菜园子，都是做惯了的，现在每月有薪水拿，薛家对他们也不刻薄。
他们正说着，隔壁传来一阵电钻声。
“隔壁在装修？”自从藏獒咬人事件之后，那个煤老板就把房子给卖了，但这次好像又换主人了。
“嗯，也是个东北的商人。”老赵现在已经很有些见识了，村子里老住户没剩几家了，除了一些动不了的老人都是围绕着这些“邻居”服务的，平时在一起扯闲篇，说得最多的也是这些人的事。
“姓什么的？”
“姓张的吧？据说是做房地产的，带着个老太太和一个挺小的孩子。也是给老人养老的。”
薛琳心中一动，脸上的神情又和缓了下来，天下姓张的多了，不会那么巧。“都装好了吧？我先走了。你们明天继续送菜，不够的话可以在村里收购。”公司那些高管被纯天然无污染农家菜把嘴养刁了。
“够，不能缺。”老赵笑眯眯地说道。“薛校长啥时候回来啊？”
“他嫌这边夏天热，九月份左右过来吧。”
“这边夏天还热？”
“跟冰城比热着呢。”薛琳笑了笑，跟他们道了别开着车离开，路过隔壁的时候，看见装修工人进进出出，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天空该是什么颜色的？大人可能会抬头看一眼天，然后送你一个白眼，小孩子眼里天空的颜色却是多彩的，蓝色，白色，灰色——
张明轩的天空，就是五彩斑澜的，除了常见的颜色之外，还有粉色。“我妈妈最喜欢粉色。天是粉色的。”他每次都很肯定的跟所有人说。
张老太紧紧握着孙子的手，“嗯，是粉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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